鹜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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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d:江氿
约稿意向私。

蝉花

◎服部平次中心向

◎都市灵异


*平次吧刊《heiji Osaka》的稿


SUMMRAY:大阪的高中生侦探在破案后的回家路上捡到一本奇怪的本子。



阴云苦雨的深夏。


空气中含着湿蒙蒙的水汽,短暂急促的夏日骤雨离去后,留下滴滴哒哒淌着水的翠叶,摩托车疾驶过未干涸的水泊,激起飞扬的浪花。



关西热情的氛围从不因大雨而停,章鱼小丸子店内暖晕的灯光和开满的冷气扑灭沉闷——“老板!”



头盔摘下,剑眉星目的年轻人风尘仆仆,周身萦绕冷意凌厉,似是闪着寒光的利刃,锐不可当。



而一开口,夹着少年味的大阪腔充满人情生机,而利剑归鞘,顿时变作隔壁家俊俏阳光的高中生。



“呐小平啊,等一下哈。”老板娘自后厨走出,与高中生熟稔地打招呼,切掉店内正播放着今日时事的电视,又回到厨房忙活起来。



服部平次等待章鱼小丸子的过程先是给亲友工藤……不,应该说是江户川柯南那个小鬼头发去几句信息轰炸,二人兴致勃勃地谈论起方才发生在东京的案件,话至兴头,青梅远山和叶的信息弹进手机,不解风情的高中生侦探回了句“马上回去”后关掉手机,穿过人声嘈杂的人群,到店外放好头盔。



“这是什么?”摩托车旁出乎意料地多出一本不见封皮,浑体漆黑的本子,善良的侦探少年心想着该是哪位店里客人不小心落下的,拿着问了一圈,而无人认领。



服部平次挠挠脑袋,最后只能将本子放回原处,希望它的主人能够找到它了。



日本夜晚通明的霓虹灯光被摩托车的速度甩在身后,无垠的月色,墨色的暗天,原野,山岗,矮屋,月光洋洋洒洒,照亮一方,而此处却不似归家之路。




怎么回事?




服部平次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已然发觉不对。那家章鱼小丸子店是他从国中开始常去的店,每每去东京回家的路上也总会路过,这段路可是再熟悉不过。




大阪烧店离服部宅至多不过五来公里,二十分钟路程,然服部平次从大阪烧店离开,往少算,也得过去有半小时。他不仅还没回到家,而且似乎还来到一个不该来的地方。




摩托车速度逐渐趋于稳定,服部平次冷静地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本应灯火通明的道路越往前走,越是荒凉,服部平次扭头往后看,发觉刚刚的道路全部变作浓墨重彩的黑雾,看不见彼端,如同深土。




当他视线回归前方,只看见不远一百米处,赫然矗立着一座散发着幽深鬼气的独栋别墅。




“这种地方……”服部平次不由得惊叹,此座别墅的诡异程度,简直即便是他这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会觉得这里不闹鬼才真是奇怪。




三层的别墅落了漆,露出底下白漆沾着的污渍和血迹,封闭的铁制大门口缠绕上交叉的绿色植物,分不明是什么物种,里面的景象都覆着一层厚厚的黑气,叫人看不真切。




服部平次感到四周泛着森冷,他硬着头皮下车,抬眼,将整栋别墅尽收眼底——则天生异象,挂着的一轮明月染上血色,别墅阁顶黑影乍现,几分像人,它低头往下看,正是服部平次所在的位置。




“到底是什么啊?”服部平次寒毛倒竖,他不明所以,掏出手机,果不其然是没有信号的状态,“可恶啊。”




服部平次略微恼怒地一砸手机,冲动过后,又捡起手机,靠在摩托车旁思考。




身处异地,死生未卜。




服部平次认真地凝视了几秒钟这栋阴森的别墅,扭扭手,甩甩筋骨,将头盔丢到摩托上,反戴棒球帽,碧绿的凤眼眼神锐利,不屑地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东西!”




果敢地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别墅前一片生机全无的花园。




服部平次不是很懂花草,一时半会也认不清楚这园子里开得簇连成片又尽数枯萎的花是什么花,只是随手拿手机拍了张照片,想着有信号之后再问问远山和叶。




“除了外面奇怪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嘛。”服部平次慢慢走着,腹诽着这里果然不过是故弄玄虚。




然而当他穿过花园,来至正门,才发现那门口赫然摆放着一本没有封皮,浑体漆黑的本子!服部平次皱着眉将它捡起来,发现这本本子不知道被谁摊开了第一页,而后面的内容却是无法看得到。




“蝉伏于深土。”




服部平次喃喃念出本子第一页上写的话,顿时,一声巨响,少年侦探眼前的大门打开一条缝隙,似乎正邀请着这位大名鼎鼎的高中生侦探,走进这栋别墅,探寻过去发生的故事。




破旧的玩具,墙壁上的青苔,无不昭示着这是幢荒废已久的别墅。服部平次打开手电筒,多年破案所带来的经验,他熟练地隔着手帕,捡起一个缺失胳膊的洋娃娃来仔细看看。而手帕据它仅差微厘时,服部平次感到手腕上传来的微凉触感,微弱,阻止着他的手再前一步。




“谁!”




服部平次几乎条件反射地弹开,他环绕四周,却丝毫没有发现人影。手电筒照亮的一方区域内只他一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不多不少,摇摇晃晃,死寂绵长。




没有人?那刚刚的触感是什么?




服部平次不信神鬼,而没有他在意的人在身边时更是冷静十分。他缓缓将手电筒转向别处,装作没有发觉般,一步一步,避免踩出声响惊动那“人”,慢慢地接近。




“哈!抓到你啦!”服部平次瞬得把手电筒方向一转,微弱手电筒光芒照映着脸上渗着血泪的洋娃娃,而旁边坐着个十六岁左右的女孩。




“啊?你怎么会在这里?”服部平次原以为这会是什么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魔或是被警方通缉的绝世大盗,藏匿在这栋看起来就十分不善的别墅里,倒是从没想到过会是一个身上还穿着制服,像是下课回家不久的女高中生。




“……”女孩不说话,一只手握着洋娃娃,不去看服部平次,仿佛很害怕他。而服部平次则感受到满满的打击,他正怀疑着自己真的有这么不近人情的时候,女孩才颤颤巍巍地开口。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回家的时候,走着走着,一直没回到家,结果就到这里了,你可以带我出去吗?非常谢谢你!”




“刚刚是你阻止我吗?”服部平次指着她手旁的洋娃娃,“为什么我不能碰?”




“……嗯。”女孩点点头,“你碰它会有危险的。”




什么嘛!服部平次心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然而表面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相信这个女高中生的说法,不再去追究洋娃娃,“你叫什么?”




“小笠。”




“呐,我是关西的高中生侦探服部平次!”服部平次自信满满地自我介绍,“小笠,别担心!我肯定能带你出去的!”




“真的吗?!”




小笠的眼里浮上欣喜,不知为何,服部平次还观察到这层欣喜底下埋藏的情绪,但他没有问出口,只是让她跟在自己身后,接着往这栋别墅更深处走。




“小笠,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刺鼻的味道?”手电筒的范围不大,照顾小笠的缘由,服部平次走得慢,十来分钟才找到从一楼大厅去往二层的楼梯。




“有点像血的味道。”小笠猛嗅几下,不自觉离让人安心的少年侦探又近了几步。




“你别动,我去看看。”若是畏惧前方未知,那便不是服部平次的性格了。他保证自己能看得到小笠的前提下顺着味道往散发着如此浓厚血腥味道的楼梯接近。




“奇怪……又是这种植物。”楼梯把手上也缠着与大门一致的分不清品种的植物,绿色的一根主根,分出两条不交错的枝茎,一定寻找一样东西比喻,最贴切地不过是英文字母“Y”了。




服部平次回忆起自己看过的书里是否能浮现起这种植物的身影,但只是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可能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并不真切。




猛拍一下脑门,服部平次不再去为难自己,像离自己不远的小笠招招手示意她直接过来,这边虽然有血腥味,但应该是来自楼上,他们可以先上几层台阶,再静待观察。




小笠听话地跟在服部平次身后,二人一同走上台阶。服部平次机警地回头一瞥——而后方的路已然消失无踪。




少年侦探面色一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盖紧自己的棒球帽,眼神锐利。




贰.




【蝉欲见日,而光昭昭途远。】






“血腥味是从这里传来的。”越往上走,味道越重,服部平次绷紧神经,以应对事故发生。“血腥味是从这里传来的。”越往上走,味道越重,服部平次绷紧神经,以应对事故发生。




“别看!”服部平次手电筒打在西南方向的一刻,立马转开,“你别过来,前面有一具尸体。”极速交代完小笠,服部平次便立即窜到尸体旁,仔仔细细地检查起来。




好浓重的血腥味,死亡时间应该不会超过半天。




这具尸体的致命伤是穿心一刀,直接毙命的,只是不知为何凶手又在死者的脸上划了几百道似是发泄一般,导致看不清脸,除却身上服部平次有几分眼熟的衣服外,完全无法知晓死者的身份。




服部平次隔着手帕,仔细地翻动着检查,突然银光一闪,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锈迹斑斑,沾染血污的手表和熟悉的黑色封皮本子。




翻开第二页的同时,服部平次顿时感到头晕目眩,而最终失去意识之前,他只看见神色不明的小笠站在远处,手里仍旧拿着洋娃娃。




“又到了哪里啊?”




服部平次腹诽着今晚的奇遇,还没能理清思路,便看到一个看不清楚面孔的女孩,坐在点着灯的小书桌前,手拿画笔,认真地照着手旁的书,在白纸上画下漂亮的昆虫。




蝉。她画的,是一只蝉。




服部平次此时是以意识形态在观看着回忆一般,不能对这段回忆里的任何事情进行干涉,旁人也无法瞧着他,颇有几分上帝视角的味道。




这也太憋屈了吧!服部平次略微不满地打心底头控诉自己今日这离奇的遭遇,莫名其妙来到一栋荒废别墅不说,还得看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回忆,重要的是,无论这段回忆里发生什么惨绝人寰伤天害理的事,他甚至不能插手!




然控诉无效,正义凛然的高中生侦探仍旧只能当作一只无名阿飘,在女孩的头上看着她画画。




“原来如此,是《Souvenirs Entomologiques》啊。”服部平次眼尖地瞄到书封,发觉还真是自己挺熟悉的书。侦探需要拥有的不仅是过人的头脑和敏锐的观察力,同时也少不得知识海的支撑。




无论服部平次还是与之齐名的工藤新一,两位不过十七岁的高中生侦探早已是阅览百书,先不说每一位推理迷都会读的一系列推理著作,许多的科学科普类书籍也是推理作案手法是不可或缺的。




《Souvenirs Entomologiques》被誉为文学与科学相结合的不朽经典。服部平次早在小学的时候就已在书店将其翻来覆去看了十来遍,种种昆虫习性可谓记得一清二楚……等一下,服部平次突然想到一件事。




蝉的特点,或者是,习性有什么?




就当服部平次抓着脑袋试图回忆起来时,女孩已经将一副画完成。她将画作小心翼翼地卷起来,放进书包里,而哼哧哼哧地又找出一本精美漂亮的本子,应当是要写日记。




原先服部平次是无意在回忆里窥伺他人隐私的,可他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关注那精致封皮下真正包裹着的浑体漆黑的一本本子!




难道这个女孩就是本子的主人?服部平次心里出现一个疑问。他疯狂在女孩看不见的上方用大阪人的腔调说着对不起不好意思冒犯了,然后默默把视线移到本子的内容上。




【4.29 晴れの日 】




今天真是好开心呢!


妈妈和爸爸给我买了新的衣服,隔壁的姐姐说我又长高啦!店长阿姨还夸我可爱呢!


还有……老师!老师带我去抓昆虫了耶!老师说还没到最热的天气,蝉还没出现,真可惜不能看到书里漂亮的蝉的样子了。


下次希望还能再和老师来抓昆虫!




什么嘛!也没有什么东西呀!




服部平次发觉这只不过是一个女孩记录日常的小日记,兴致缺缺地看完全程,阿飘状态的少年都快打起瞌睡了,终于房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Pieno di stelle,要睡觉了哦,明天还要上学呢。"温婉的女声,服部平次觉得这八九不离十是女孩的母亲。




“Pieno di stelle,明天早上要不要喝牛奶啊?”分明是粗厚的男声,却因情绪里真情实意的爱而变得温柔。




“好的,爸爸妈妈,晚安。”女孩将日记本收起来,伸手关掉灯,进入梦乡。




充满温情的回忆消失,服部平次眼前的画面瞬间转到学校。




仍旧是看不清面目的女孩,她背着书包一蹦一跳地进入班级,扬着笑容与每一个同学打招呼,但是只有少部分同学回应了她,大部分同学都是对她爱答不理的样子,甚至在她离开后指指点点。




这群家伙……服部平次蹙眉,而无法作出任何行动的他也只能忿忿不平地捏紧拳头。




“老师。”服部平次看见女孩放下书包后来到了教师办公室,“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可以,进来坐坐吧。”




女孩的老师仅听声音,仅看面貌,十分温良儒雅,看起来便像即便再调皮的学生犯了错也会笑着说没关系,鼓励你一定要改正的好老师。




“是你画的吗?很棒呢。”女孩给老师看她画的画。




“是的!”女孩受到夸赞,略微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老师下次还能和我去抓昆虫吗?”




“好的,老师答应你。”老师摸摸女孩的头发,女孩圆润的小脸上红扑扑得,肉眼可见染上一层羞涩的颜色,“老师先去忙了,还有一些时候才上课呢,你先在这看看书吧。”




“嗯嗯。”




教师办公室的门被缓缓关上,女孩的身躯被黑暗逐渐笼罩,而老师的面目处在光影之间,一半明,一半暗,他温润的面皮下,仿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物在潜滋暗长。




最骇人听闻的事情是,服部平次眼尖地瞧见,老师伸手关门时,手腕处隐没在黑暗中一瞬的银光。




“服部君……服部君?”




服部平次骤然苏醒,眼前不再是回忆里的画面,而是熟悉的黑暗别墅和担忧地唤着他的小笠。




为什么会觉得这地方熟悉啊!服部平次觉得自己这半天的经历实在过于悬幻,以至于已经会觉得这栋活像杀人现场的别墅熟悉安全了。




“我没事。”




服部平次抬起手机看时间,发现自己看完那些回忆的时间不过一分钟而已,服部平次脑子里迅速地梳理着已知的线索,将掉落的棒球帽捡起来,扣回脑袋上,勾起一个笑,张扬明艳。






叁.




【蛹沾百污,假殆,而成花。】






一个教职人员会惹到什么人?何况是要千刀万剐的深仇大恨?服部平次将脑子里的线索尝试串联起来推理案件经过,无果,他只能接着往前走。




这个空间实在太奇怪了。服部平次从踏上二层时就感觉到了:方才发现尸体的部分是走廊,按照这栋别墅的布局大小,他们已经走过至少四个打不开房门的房间了,但仍然没有见到再往上层去的楼梯。




“别动。”服部平次再次经过一扇涂鸦着花纹的门,示意小笠,拳头捏紧,然后蓄起全身力气,撞开了那扇门。




“我就知道这里可以开。”




服部平次记得回忆里女孩的房间门上也有这样的花纹,如果他们一直无法离开这层楼,说不定就是要指引他们来房间里看看。




爬满的蜘蛛网,喝到一半的牛奶,被钢筋刺穿的家庭合照,书本撒落一地,回忆里画的那副蝉被当作废纸扔在地上。所有的布置都与服部平次看到的回忆里无异,只是又大相径庭,原先充满温情可爱的女孩房间如今四处是脏污和美好被打破的血景。




一定还藏着什么。服部平次敲定这背后绝对发生过什么事情,才能让回忆里和睦美满的女孩一家变作如今鬼宅的模样,况且二楼走廊上还摆着具死亡不久的尸体。




“小笠……小笠?”服部平次专心致志地推理,突然,他发现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小笠的动静了,猛回头一看,才发现小笠不知什么时候被那些绿色植物缠绕起来,狰狞的根茎卷上女孩的脖颈,要将她活生生地掐死。




“铛——”情急之下,服部平次随手捡起房间里那根钢筋,而还未等他出手,那些植物仿佛追踪一般放开小笠,全部围堵而来。




“这都是什么啊!”




服部平次有些狼狈地躲开一根枝茎的袭击,大力地抹掉快要渗进眼里的汗,他再次抓起钢筋——笨拙粗重的钢筋在服部平次手里宛若上好的武士刀,银光骤闪,几根枝茎被击退,服部平次连忙拉起小笠的手腕开始逃跑。




“砰!”




骤然,面前的地板开始陷落,在唯一能脱逃的房门口之间撕出深渊裂痕,服部平次面不改色,抓准机会,干净利落,将小笠一把甩过对岸,而小笠因为对岸的床垫只是有点擦伤,并无大碍。




服部平次这边局势却愈发禁张,裂痕越来越大,方才凭他的跳跃能力可以直接跳过去的距离已经不可能了。




小笠在对岸提心吊胆地喊着,而服部平次没有着急,他在山崩地裂的摇摆中迅速环视一周房间,发现小笠对面还有一根陷落的钢筋。




“小笠!”服部平次一边喊,一边找到一个绝佳的位置,而小笠也不负众望地拿到钢筋,朝服部平次的位置仍过来。




天有不测风云,小笠的力气完全不足以能让钢筋飞跃这么大的裂痕来到服部平次手中。




服部平次察觉到钢筋将在他面前二十厘米处停下,危急之下,艺高人胆大,他直接退后,一个短助跑加起跳,在半空中接着钢筋,离对岸同样跃不过的二十厘米处撑住,一个空中旋身,不忘带上小笠,翻滚着跟头出房门。




回忆里的女孩房间在他们踏出房间门的顷刻化作碎影,一点一点逐渐消逝,犹如从来没有出现过。他们来到的地方也并不是原先的走廊,而是一条看似隧道的地方。




此处狭隘逼仄,小笠的身高才能勉强站立,而服部平次想要行走则必须微弯下腰。




“呼。”劫后余生,服部平次总算能呼出一口气,“你怎么样?”




“没事。”眼角挂着泪的少女逞强地摇摇头,挂起一个笑容,“谢谢你呀服部君。”




“我说过要带你出去,肯定不会丢下你的。”少年笑得坦率,温暖的话语让人安心。






“服部君怎么做到不害怕的?太厉害了把!”小笠夸他,方才那个局面如果不是服部平次的冷静和绝对的身体素质,他们两个还真是要交代在那绿色植物和裂痕之下。




“小意思啦!”




服部平次摸着头笑出声,眼里眉梢全是飞扬的自信,整张脸都不由得得意洋洋起来,与方才的安全感截然不同,是颇具少年感的意气风发的骄傲。




“别得意啦,服部君,你的帽子还在这呢!”小笠忍不住笑意,摇摇手中的棒球帽。




“诶!我都差点忘了。”服部平次惊喜又惊诧地一拍脑门,才想起来自己刚刚翻身动作太猛,帽子脱落在地,若不是小笠帮他捡起,他还真是要损失这顶狠喜爱的帽子。




“小笠,可以啊。”服部平次和小笠击掌,有种要桃园结义的凛然气势,“我对我们成功离开这里又多了几分信心。”




“服部君……在这之前不会完全没用有信心吧?”




“咳咳……怎么可能……我可是关西最知名的高中生侦探……我怎么可能没有信心嘛。”




服部平次略微心虚,眼神飘忽,选择略过这个话题,继续往前走。




“这是……泥土?”服部平次循着路走着,抓起一捧黑褐色不明物仔细端详研究起来,“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黄泉路般的归家途,死寂绝望的枯萎花海,鬼气幽深的藏尸宅,而现在又是一条如黑暗地底的炼狱。




所幸服部平次天性便生而无畏,多年侦探经历见识过得奇闻异事也不再少数,这诡谲多变的转折更让他燃起熊熊烈火,下定决心去找出这背后藏着的真相。




“呜呜呜呜呜~”




幽冷,鬼气,呼啸而过,森然的气氛暗潜与黑暗中,诡异阴冷的啜泣呜咽声不知从何处起,尖锐地在二人的耳膜上抓挠。




“啊——”




“是什么东西?”服部平次惊声。




尸体!又是两具尸体!而这两具尸体的死状,要相比先前发现的那两具更为面目全非。




小笠蹲在尸体的十几米外不敢靠近分毫,整个人埋进手臂里,服部平次能听到她难过地放声痛哭。




想来女孩会害怕也是情理之中,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长得可爱漂亮,如每一个平常人一样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她或许会有宠爱着她的父母,每天早晨都会迎着明媚的曦阳与邻居打招呼,大阪的居民会喜欢在回家路上关顾温暖的大阪烧店,和蔼可亲的老板娘一定会摸摸她的头,夸她真是越来越可爱。




而少年侦探暂且无法照顾他人的情绪,他看到尸体的刹那,几步作一步,作为侦探对真相和事实的求真欲让他全身心都投入到检查尸体的情况上。




“一男一女,唇部泛紫……看起来像是服毒而死。”




死因尚未彻底明朗,这两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应该是在一楼那两具尸体之后,而这两具尸体身上同样被凌迟出相似的报复模样的割痕,但痕迹走向并不像出自同一人之手。




但存在着缜密难料的布局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凶手改变了杀人手法为隐藏自己,或是更有一位幕后黑手以黑吃黑,推波助澜着造成可能不止四条生命的逝去。




“药?”其中一具尸体手里握着一瓶药,看瓶身标签脏污,只能勉强辨别出是毒药,“服药……还有日记……”




黑封皮的本子再次出现,服部平次惊讶地发现后面的纸张已经可以翻动。




4.20


不知道是谁说出去的,这件事已经被教导主任发现。他说要曝光老师……不行……我不能让他伤害老师!




文字浮现在眼前,因并非实体的触感,服部平次便知道自己肯定又被本子拖进莫名其妙的回忆中。




老师?教导主任?




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扑朔迷离,手指紧紧攥住纸张,服部平次大脑迅速地思考着,试图用已知的线索将这一个已经出现三具尸体的故事串联起来。




非常明显,这个故事的主角是这位回忆中不见面容的女孩。




通过第一段回忆服部平次初步可以断定女孩应该是非常活泼可爱,招人喜欢的性格,并且有着很宠爱她的父母。




然而,如此年轻灵动的女高中生居然在她的同学里十分不受待见,甚至被排挤。




服部平次想不通这点,于是将思维跳跃到这个新人物教导主任身上来思考。




教导主任和女孩应当发生了一个莫大的冲突。再结合女孩对老师的态度和日记所写,不难揣测出女孩的意图——封住教导主任的口,维护老师。




可这又跟另外两具尸体有什么关系?




无法理解,只能看着日记接着往后翻,不同寻常的是,这一页的日记什么文字都没有,只有血和一幅画——蝉,焦土,漆黑的铺色,好多枝绿色的植物,四面八方,贯穿未能破茧而出幼蝉的心脏。




绝望,如临深渊。




服部平次莫名觉得难受,记下画中细节,闭上眼,数十秒后,深吸一口气,再次打开,接着追寻侦探眼里关于生命,最崇高的真相。




日记已经来到尽头的一页,仍然是空无一字,而且不像上一页,甚至图画都消失殆尽,纸质也完全不同,仿佛生命的终结,但身后之事依旧进行。




最后的这一页里头夹着一封信,信里面的信纸不见踪迹,但从信封表面可知此信是一对父母,写给他们的孩子,用时伴随着一件烧了一半的常常在辟邪场合出现的器物。




称呼处模糊不清,但是服部平次也知道这一定是女孩的父母所写。在回忆中的缘故,内容断断续续,服部平次头皮都快抓破了,也只能从这份夹杂着外语的信中看出,女孩父母计划杀掉老师的过程。




为什么?服部平次没想到疑问反而如潮水般涌来,一个还未解决,另一个又冲击席卷,快要将他淹没。




还有这辟邪的器物,除几分眼熟外,完全令人摸不着头脑。




服部平次摇摇头,将杂七杂八的思绪甩出去,他的意识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回到现实世界,冷静下来,他掀起棒球帽,理了理头发,又盖上,只是方向不一样了。




“小笠?小笠?”服部平次胆战心惊地去喊一旁蹲着哭的小笠,生怕自己这一根筋的语气不对,惹得她哭得更厉害。




“服部君,你相信人性本善吗?”




没哭就好。服部平次放下心来,开始思考小笠突然的发问。




“不相信啊。”




“服部君不是侦探吗?侦探不都是很善良的吗?”小笠问他,眼中闪烁着不明意义的光芒。




“人性是复杂的。”




服部平次的神情隐没在帽檐投下的阴影里,他平日习惯吊儿郎当大大咧咧,外人面前的他,很少这样正经地说话。




他开始回想过去。




服部平次遇到过很多人:她可能是为保全自己,不肯全盘托出信息的受害者,服部平次生气而又理解她的苦衷,但仍然不愿放弃;他可能是心怀善意,不怒不言,最普通的小人物,他劝服部平次为自己的性命考虑,服部平次会给他一拳,执拗地接着查下去,撞得头破血流。




侦探这条路,和警察一样,并不好走。服部平次之前也曾在被官僚主义和举手遮天的黑暗中怀疑过自己所坚信的原则是否正确。




服部平次不是没对这世界上存在的这些很现实的阻碍力不从心过,但他不打算放弃。






开玩笑!服部平次怎么可能会对邪恶低头。






服部平次就像误入囚困牢笼的一把锐利的武士刀,斩开荆棘,没有沾染上污秽和懒怠,为所有应该留住的生命而奋斗着。




“每个人都有立场和利益,作为侦探,不是要站在道德制高点,去评判谁,而是真相背后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生命是珍惜而可贵的。”讲到这里,服部平次咧开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温暖而有活力,“往往有时候正义不会到来得这么快,世界上有太多太多惋惜和痛苦了,但是我相信我们都可以沐浴在阳光下的。”




“我……我们?”




“我,你,所有人。”服部平次眼神坚定,方才陷入回忆的颓唐一扫而空,“走吧小笠,我们一定可以走出去的。”




小笠停滞不前,还是服部平次连叫他她几声她才反应过来,她一脸认真地对服部平次道:“服部君,你真是世界上最勇敢,最负责,最有担当的侦探。”






二人交谈着,而这座危机四伏的别墅却趁人之危,在他们无所防备的时刻发来进攻。




绿色植物穿心而过,痛意蔓延四肢百骸,棒球帽脱落在地,失去意识前,服部平次唯一的记忆,只剩铺天盖地的绿和无法听见的话。




小笠的口型依稀可辨,似乎是:谢谢……你。




思绪因疼痛麻木,少年侦探寻常引以为傲的大脑再难清晰构建完整图像。时间混混沌沌流逝,如同走过一段极漫长的路。




朦朦胧胧的记忆消淡,服部平次艰难睁开眼,摸着自己心口,本应怀揣希望与热忱的地方,他感到空落落,隐隐作痛,犹如曾穿心而过。




深土层层,终难见日。




我为什么在这?服部平次忘记很多事,忘却很多人。




他费力地沿着一点点光往上走,荧荧微茫晃荡在空中,裹进漫漫长夜里,明灭可见,恍然一瞬间,恍然数万年。




狭隘逼仄的道路,服部平次捧起一抔土,觉得熟悉,就像记忆里,他也曾来过,执拗地走着,这条没有尽头的路。




阳光之下。




“别走啦,你肯定走不起的。”




“我一定可以出去的!”少年侦探大声地回应。他什么也不记得,但是仍在本能地反驳,千种万种出现在他身边的绝望与伤悲。




“外面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零零散散的画面灌入脑海:热烈夏日里看不完的侦探小说,甲子园飞扬的汗水,熙熙攘攘的人群,大阪烧店内温暖橙黄的灯光,山能寺缤纷的樱花,拍皮球的女孩,一同长大的青梅,千金难得的挚友,永远爱着他的父母。




服部平次算不得特别。严父慈母的美满家庭;是按时上学下课的高中生;会因为期末考试而被母亲推掉一场推理盛会;如同每一个少年一样放学捎上青梅,二人一同吃完章鱼小丸子后开着摩托车回家。




充满人情和烟火味的时间过去,新的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




然也并不普通。




服部平次是不开刃的武士刀,坚韧不屈的生命,明亮得足以比过烈日,鲜活动人。




永生不老的人鱼岛,烈焰火光下哭泣的樱花,风雨飘摇的雨夜,长暗过后甲板上的天光,他在十七载年岁里见过太多不公和腌臜,而永远热烈的少年不停歇地斩去黑恶,尊重生命,追寻他所坚守的光明。




服部平次对小笠说得每一句话,他都会一五一十地践行,只因为他是服部平次,不是别人。




真正名侦探中的名侦探。




要带着希望和光,一直走到伟大生命的尽头。




睁开眼,记忆碎片消散,热烈的夏日已然过去,服部平次走出深深的泥土路,以女孩的视角,再趟过一遍没有蝉鸣的苦夏。




肆.




【蝉花破藤】




“满天星,满天星——快来拍照片啦。”




服部平次的视角颠起来,眼前的世界久违涂上色彩,一晃一晃,真实又虚幻。




女孩小跑着扑进父母怀里,服部平次眼尖地看见这对男女——与他猜测的无误:正是那两具尸体。




“咔嚓。”




快门按下,眼前的画面再次一转,服部平次只看见眼前一捧花,满天星仰起头,“老师,我喜欢你。”




逆着光的老师,满天星的眼里无比温柔儒雅,而服部平次却面色愈发凝重,他只觉得眼前这个披着一层教师皮的男人,堪比恶魔,而手腕处银光闪闪,与记忆中重叠。




视角转的快,服部平次眼前的画面变作空无一人的教室。




脚步声渐渐逼近,满天星小心翼翼地起身,躲到门后,一会儿,不同的女声此起彼伏聒噪地响起,一致地全都是略微缺德的话语,大多是针对满天星的人身攻击,而到后面她们说得义愤填膺,且带出了人物链的关键角色——教导主任。




听到这里,顿时,满天星开始忍不住啜泣,她一个人缩在教室门口走廊的角落。




夕日的余晖,一点点融入即将来临的夜色,满天星哭了许久,最终在日头完全钳进西山时,抹抹眼泪,往老师办公室走。




走廊的尽头不是办公室,而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服部平次顿时感到眼皮沉重,四肢乏力,全身酸痛,而泪水控制不住地滴落。




他张嘴,想说话,但满天星的声音早已经在地狱的折磨中嘶哑,发不出一点声音。




香烟燃烧和圆珠笔的伤害一点一点慢慢地留在满天星的身上,而最可怕的还没到来,她便已经失去大半意识。




“满天星,乖一点。”




抬眼,是教导主任狰狞的面孔与老师的脸重叠,他们一个朝她伸出手臂,一个将她的求救甩开,满天星全身颤栗起来,最终沉沉晕过去。




满天星往下看一眼,服部平次跟着她的视角往下看,随之,满天星纵身而下,服部平次没有一点反应过来。




倏地,天地无声,世界消寂。




转瞬即逝,服部平次的眼前,出现了绑在椅子上挣扎的教导主任,和一旁已经死去的老师。




而他手上拿着刀,随时可以将这把仍然挂着血的利刃,插进罪魁祸首的胸膛里,为他现在所在的这具身躯里灿烂而美好的一只幼蝉复仇。




如同还在那条走不完的深土之路里一样,服部平次的耳边再次传来悠然的女声——她在说,动手吧。




动手吧。




服部平次并不算切切实实完完整整地走过一遍满天星的路,但他已经浅尝了那份绝望的万分之一——现在让他再次做出选择,是不是要插下这柄刃。




少年此时完全支配了身体,他慢慢走近那个害人如麻,而又无法用法律惩戒的恶人。




几次利刃在他的心脏处划过,都差点残忍地破开血肉,直击命门。




服部平次这个时候想起来他曾遇到过得那些不同的案子,最终,刀被他一把扔开,只是毫无力量,代表满天星的一拳,但是满满愤怒和不平的一拳砸在他脸上。




随即,场景变化。




服部平次在满天星死去的地方无法动弹,如同冤魂离不开这栋别墅的满天星一般。




看见她悲痛欲绝的父母,被教导主任寻来作法的天师,她永远地被留在了这里,伴随着痛苦的十六年和她曾经喜欢的洋娃娃,一次次地等待有一个人能让她这只自由的蝉肆意歌唱,而真相是她只能一遍遍地重复死亡。






“小笠!”




服部平次再次睁开眼,眼前是如同曾经看见的满天星坠楼的天台,而小笠站在最高处,裙摆飘摇,手上还拿着她的洋娃娃。




“小笠满天星……”服部平次想接着对她说什么,而话到咽喉,又生生哽住,刺得向来直率的少年侦探呛得疼痛。




“不愧是服部君呢,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一开始就怀疑了,真正确认是在触发的回忆里那个洋娃娃。”服部平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汗水划过棱角,少年双拳捏紧,不敢懈怠。




“服部君果然聪明呀!”小笠满天星侧着头微笑,“谢谢呀,我终于可以离开啦。”




“你要去哪里!”服部平次不再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很多人都曾经走到过深土,可是从来没有人能像服部君一样在黑暗前路的迷茫走出来的。”小笠满天星笑起来,鲜艳而纯粹,不带一丝绝望。




小笠满天星最终在死去的第三个月后,知道光明是可以永远追求的。




先前的她,被世界的恶意笼罩,死后不得安宁,在无数次的徘徊和抉择中,终于有一个纯粹而勇敢的人告诉她,她也可以沐浴在阳光下。




并且手不沾血,不去成为曾经伤害过自己的同类。




“四个小时……”




小笠满天星好似自言自语,又好似在对服部平次说。




她默默转身,而就是那一瞬间,服部平次抓住机会如豹般瞬击,在她跳下去之前来到天台边缘,但却无法把她拉上来。




“再见啦服部君。”已经沐浴阳光的她可以魂归黄泉,再续来世了。




煞气满天,埋掩视线,遮蔽双眼。




服部平次看不清前方的景象,顷刻过后,哀怨的,哭悲的,绝望的;魑魅魍魉,妖魔精怪;所有的温情与遗憾湮灭,没留下一点痕迹。




眨眨眼,压过干涩发痛,服部平次摘下棒球帽,环顾四周,难得沉默的少年才发现那幢埋藏血与泪的别墅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广阔的一片辽野,举目四望,尽是盛放得灿烂的花海。




一阵嘹亮,蝉鸣划过苦夏,撕裂真实与虚幻。服部平次看着眼前熟悉的章鱼小丸子店,时光还停留在他还没进店的时候,只是这一次,没有一本黑色封皮的日记本,记录着一个叫小笠满天星的女孩,走向绝望的过程了。




沉默的少年侦探默默走进店里,老板娘看见他,如出一辙地热情打着招呼,准备把电视关掉。服部平次眼尖,喊停,摆摆手笑着说自己想看会电视,把老板娘推回后厨,一秒内扬起的嘴角下扬。




挂在店中央的小电视闪动着大阪的新闻频道,板正的字体报道着一桩别墅发生的杀人案,靠谱的大阪警察连带拔起的还有为作奸犯科的学校体系提供保护的官员。




不知是该难过,还是为她开心。




服部平次走出章鱼小丸子店,云层般帷幕的黑暗笼罩在大阪灯火通明的城市上,而灰蒙蒙的细屑在云层中央渐渐消散,混沌破开,漏出一丝长夜后的初晓。




满天的花絮飘舞,轻柔拍在仍然面色紧绷,棱角分明的少年脸上。




服部平次在不明情况地一晚奔波后身上浑身煞气冷意,而这一点天光云影倾泻,他终于呼出一口气,扬起一个如往常般骄傲灼目,自信又潇洒的笑容,泪水顺着脸的轮廓流下,他吸吸鼻子,不愿露怯地用袖子抹去泪水。






蝉伏于深土,见阳,欢唱四月。




End.




*参考身边真实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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